0.
有时认为总该一了百了,只是世界这么大,各有各的活法。
1.
我们很简单的拥有了过去,可是很艰难也无法占有将来。
刚燃烧过的一截烟灰掉在面前那张喜帖上,田柾国回过神来后立刻将烟灰掸去,淡粉色的表面还是被烫出一个黑色的小点,有个“泰”字变得有些模糊不清。
他好像一直在等待着这一刻,等待了好多好多年,久到坦然甚至如释重负,但不表示他能无动于衷,他还是难过的,不然也不会边抽烟,边让泪淌了满脸。
一个月前,金泰亨难掩愉悦的对他们说,他准备结婚了,他心中的指针就开始一刻一刻的进入倒计时,他眼睛亮晶晶的笑着第一个说,哥,恭喜啊。
从金泰亨家里出来时,他就被金南俊拖走,说要去他的书店里搜刮几本想看的书,寻找些创作灵感。金硕珍为忙内斤斤计较,让他这次一定要记得收钱,别再被金南俊偷偷打劫。
他张口想说好,却连嘴巴都没力气张开,喉咙通向胃全是燎人的疼,整个人犹如突然高烧一般浑浑噩噩、大脑空白。
金南俊没让他开车,他还在发愣时就到达了书店门口。
说起田柾国开书店这件事,还挺让人匪夷所思的,在韩国,爱豆开餐厅、咖啡店、旅店甚至酒店都是蛮常见的事,但开书店的爱豆,田柾国还真是独一无二的那一个。
连其他成员们接受采访时被问到为什么田柾国会开书店的问题时,都有些摸不着头脑,只能无奈说,我也不知道啊,明明是我们之中最不喜欢看书的人。
而田柾国则贴心解释道,正因为我们其他成员们都喜欢看书,我才开书店造福组合嘛。
任谁看都是顺利的掩盖了真相,可翻来覆去想又怀疑这可能就是真相。
“真的这么简单”后面是要接问号还是句号,从来都让人犹疑不决。
当年金南俊对田柾国使用这句话时,后面接的是问号,却出人意料的使上一秒还在辩解的田柾国一瞬转变了态度。
“一点都不简单,太难了。”
田柾国突然就放弃了所有的抵抗,在金南俊面前无望的丢盔弃甲,乱抓着自己的头发蹲下了身。
金南俊看不见他的表情,却感受到了他的溃败。
作为队长,责怪教导的话,居然一个字都说不出口了,他想起刚才在昏暗房间内差点落在金泰亨烧得红彤彤的脸蛋上的那一枚轻吻,心脏像在发麻之后渐渐开始疼。
“太简单的就让我喜欢上他,所以每一种将来都变得艰难。”
太过年轻的狼狈,都来不及好好遮掩,哪怕必须随时注意表情管理的田柾国,他藏了好久快要把他反噬的秘密,被揭开一角后也忍不住选择透了口气。
金南俊是能理解这种太简单的喜欢的,他们朝夕相处,快要比亲人还亲密无间,比朋友还心有灵犀,比情侣还关切在意。这种不清不楚、无法界定的感情,在太小出道的田柾国身上萌生出朝向不同的枝桠,五枝朝阳,一枝背光,却在灰暗中成长得比其他都茁壮。
那样的生生不息。
等田柾国察觉时,已斩草难除根,他刻意疏远过,故意推开过,把那枝桠上一切绿叶拔下,只剩光秃秃的枝干,显得可怜又丑陋。
可它还是开花了。
他有时候觉得可笑,就像他自导自演了一出深情,对于金泰亨来说可能只是最亲密弟弟发神经般的闹脾气,自己却在其中加注了太多沉重的砝码,天秤的另外一边,明明什么都没有,没有他想算计出的心意,没有他想称量出的爱情。
最可悲的是,当金泰亨被伤到后,他总有退路,他有那么多朋友,那么多喜欢他的哥哥,他并不是没有自己后就毫无他法。
谁都想成为落水人在茫茫大海里同生命同等重量的唯一一根浮木、唯一一叶扁舟。
小心眼又欢喜的希望他除了自己,别无选择。
成员们总说,以后田柾国的女朋友会很惨,因为田柾国不仅保留了喜欢恶作剧的小孩子心性,还喜欢虐自己。
拥有着极为复杂和曲折的恋爱细胞。
像金泰亨这次发高烧,就是因为田柾国昨天不听话没带手机一个人跑出去闲逛散心,结果弄得宿舍鸡飞狗跳,害怕小孩回来又被训,背着经纪人和公司开始分工合作找人。
夜里下了很大的雨,最后回来的金泰亨发了很高的烧。
最后都凝结成了那个愧疚又颤抖着没落下的吻。
金泰亨迷迷糊糊的感觉有人窸窸窣窣的躲进他的被窝抱住了他,他被病菌缠住的身体,比往常迟了几秒反应过来,这是田柾国。
“对不起。”
金泰亨不算是脾气极好的人,他归根结底也只是组合里第二小的,他还是会仗着自己小,跟哥哥们撒娇耍赖闹小脾气,但面对最小的田柾国,他却出乎意料的真的有几分哥哥模样,记得刚认识时田柾国还是一只内向的小团子,问他什么话他都只会用摇头和点头当做应答,一副怯生生的样子,想请他吃好吃的,他也只会边看着眼色边委婉的拒绝,或者去了之后把小小的脸埋进大大的碗里,只吃着饭不说话。
在金泰亨的自身魅力和不断努力下,他成为了田柾国第一个亲近的人。
后来出道了,他们所处的环境不再是那几间小小还有些旧旧的练习室,而是真正被推到大众的视线里,来一步步,触及他们最开始的梦想。
那不简单,也不单纯,复杂到,他们七个人都或多或少的反问过自己,那就是他们的梦想吗。
是的,或者会是的。闵玧其说了这样一句话。
有一天他们会做他们喜欢的音乐,会跳他们喜欢的舞,会不再局限在“韩国偶像组合”这一标签下,会展现出他们本身的色彩,会以歌代笔让他们的想法振聋发聩。
梦想的基石堆砌起来是艰难又磨人的,还需要奇迹,以及坚持。
他们需要会说话,需要幽默感,需要不怯场,需要去竞争。
这些都是田柾国不具备的附加条件,他也总觉得组合里有人擅长这些,就足够了,组合的好处本来就是可以互补。
可金泰亨却对他生气了。
“我们不可能永远陪在你身边,十年后、二十年后,还有几个组合能不散呢。”
“小国,我希望的是,你以后一个人的时候,也能在聚光灯下,无可挑剔。”
无名小公司的组合,存活下来的可能性都小,那时他们不够红,也见过太多不够红的组合栽倒在急湍的河流中,过多的前车之鉴让他们战战兢兢的必须更加努力。
社会不会留太多时间给我们长大。
金泰亨记得他当初好像是这样对十六岁的田柾国这样说的,有些残酷却很真实。
所幸田柾国真的努力做到了,能在镜头前独当一面,虽说还是话不多,但开朗了太多太多。
会有些突如其来的闹脾气,但没关系。
“没关系。”
金泰亨在被窝里摸索到田柾国的手,怕把病菌传染给田柾国所以没翻过身来,背对着田柾国,心里又柔软又温暖。
那年十六岁的田柾国委屈又着急,拉住金泰亨衬衫的袖口,生怕他生气不管自己了。
“我会快点长大,你要等等我。”
金泰亨想起那时还会忍俊不禁,露出了一抹笑。
我会等你的呀,所以不用抱歉,也不要害怕。
“不过你都二十一岁了,以后少做点像个小屁孩一样不带脑子的事情。”
“手机要带,消息要回,电话要接,知不知道?”
田柾国嗯了一声,把金泰亨的手回握得更紧了。
要藏心事,要装不爱,要善说谎,我都知道。
可我好累啊,因为真的太难了,泰亨哥你这次就不要发脾气的多等等我吧。
2.
我不敢伸手去抓住星星,星星却落下来了。
金南俊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只能尽快带他逃离现场,也不让他独处着胡思乱想。
他们这个忙内啊,一切都做得太好了,太完美无缺了,只要是他们给他提出一点改进的任何建议,他能做出的效果几乎是举一反三的程度。
他不知道田柾国是怎样背负起“黄金忙内”这个称呼的,很多时候他都希望田柾国不要这么拼尽全力,可好像田柾国自己渐渐已经忘记了怎么偷懒耍赖。
你自己能处理好吗?
每次田柾国面对这样的询问,都是点点头,包括处理对象是自己的感情时。
一路走来,金南俊偶尔居然会期待他处理失误,向金泰亨露出破绽。
因为太苦了。
金南俊因为心知肚明田柾国那份不敢见光的感情,所以很多忍耐和伪装他都能辨认出,就那么一丝一丝割开的伤口,横亘了那么多年,鲜血淋漓。
“我开始疑惑了,柾国,你不说,他不晓,真的就最好吗?”
金南俊想到刚才亲耳得知的婚讯,虽对不起金泰亨,但的确因为田柾国,他一点都开心不起来。
他当了这么多年的队长,就算只有一个成员遗憾,他也会觉得难过。尽管现今组合已名存实亡,成员都有了自己的个人选择,他和闵玧其退居幕后,大多时候帮别人制作专辑,偶尔自己出专辑回馈粉丝,郑号锡成了公司御用编舞老师,有固定综艺,婚姻幸福美满,金硕珍当了演员,发展顺利,朴智旻和田柾国分别都还坚持在舞台上,唱着他和闵玧其写出来的歌,跳着自己和郑号锡一起编的舞,金泰亨则鲜少露面,回归于平凡生活中,是唯一真正脱离这个圈子的成员。
“人生只有一次,怎么样才是最好,没人知道。”
即便人能够做出那么多假设,即便人总喜欢思虑周全。
我们习惯止损,避开最糟糕的后果。
“南俊哥,以前你不是唱过,我想你,这样说出口反而更想你了。”
“我爱你这种话,如果是为了把遗憾一了百了,也还是不说出口比较好。”
“我好害怕反而会更爱他啊,我已经够辛苦了,也不想他跟着为难受累。”
“我不知道现在是不是最好的结果,但至少,不是最差的,对不对?”
他太成熟了,尽管三十一岁的年纪能有这样的想法没什么大惊小怪的,可还是让闻者心狠狠的疼了一下。
总该表达一次的,就算爱而不得,也不该无疾而终。
金南俊拍了拍田柾国的背,起身去高大的书架前企图用书化解他此刻过度杂乱的感触。
进入这间书店的人满眼都是柔和的蓝色,书店名却叫“绿皮书店”。
成员们早在开业之前就去参观过,书店有两层,装修得很有情调,蓝色蔓延到每一处,如水般温柔。
准备起什么名字,闵玧其问。
绿皮书店,田柾国答。
话音刚落金硕珍的笑声就响了起来,边笑边骂着田柾国你这兔崽子逗我们呢,一家全蓝色的书店的名字叫绿皮书店。
反而是金泰亨愣了一下,恶狠狠的凑到田柾国耳边悄声质问他,你取这个名字是在暗示我。
金泰亨是蓝绿色盲,只有田柾国知道,并威胁田柾国要帮自己隐瞒得一丝不漏。
于是田柾国一看到稍浅的蓝色,都会提醒金泰亨说,哥,蓝色的。
“没有暗示你啊,”田柾国笑嘻嘻的,“是在明示你,暗示其他人。”
郑号锡一看两个老大不小的人打闹般的扭打在一起,好笑的摇摇头。
“这一转眼啊,泰亨也要服役了。”
金硕珍瞧着金泰亨的寸头感叹道。
“时间过得真快啊,我们都出道十年了。”
我们的十年。
从田柾国的十六岁到二十六岁。
从金泰亨的十八岁到二十八岁。
从青春正好到不再年少。
时间就这样慢吞吞的走,像一只蜗牛,可当回首时,你却发现它更像一道闪电、一颗流星,那么匆匆的掠过了你的人生。
可每当我想起你,金泰亨。我总觉得回忆都会慢下来,关于你的许多小事和各种不同的模样,都一帧帧如同节奏缓慢的电影,在我脑内不停回放。
很多时候以为都要在外界显微镜般的放大后露出破绽了,那些独属于我的小甜蜜兜兜转转,有一小部分竟也会成为别人的快乐和期待。
田柾国觉得不可思议,又有些感动,原来他潜藏于深海的那个潘多拉魔盒,会有人远远航行而过时,冥冥中觉得这片深海里,是有着什么的。
在金泰亨入伍一年的时候,田柾国也成为组合最后一名履行兵役的成员。他一走,金南俊在他的书店更肆无忌惮的免费阅读,犹如主人。
然而在最风平浪静的服役期间,金泰亨在最后三个月出了事。
“顶级k-pop组合成员金泰亨在兵役期间出入声色场所。”
那天整个娱乐版面全是这条消息的新闻,附上一两张抓拍照,在夜店金泰亨隐隐约约和一名女子坐在沙发上搂在一起的照片。
顶级组合的顶级流量有多么可怕,也体现在了这件事的发酵上。
一时恶评铺天盖地,公司公关都觉得棘手。
田柾国知道这件事,是结束训练后,一位平时与他关系较好的教官告诉他的。
那位教官说,好像你们组合里有人出事上新闻了。
听到这句话,田柾国脑子就轰的一声,炸掉了。
他真的没想到会是同样在部队中应该与外界基本隔绝的金泰亨。
他请到了假跟哥哥们一起去看金泰亨,金泰亨却拒绝与他们见面,他记得那天他等了好久好久,站着变成了蹲着,腿又酸又麻,仿佛不是自己的了。
经纪人出来后,看着还在门口等着的六个人,叹了口气。
“走吧,他现在,最不想见到的,就是你们,你们等到他自己愿意见你们的时候吧。”
金泰亨是与兵役同期交好的几个人在短暂的休假外出日喝了点酒,他本来是喝不了酒的,容易醉,不过同期们一直劝他,他就喝了不少,后来好像是一名同期恰好遇到了朋友,就稀里糊涂的被那名朋友请到了自己的夜店里。
金泰亨的记忆混乱而模糊,他作为艺人极其自律,不愿意以自己的丝毫问题拖累组合,却不想这次本是同期小聚的喝酒,喝出了问题。
出了这样的事,他会有多愧疚,稍微了解他一点的人都明白。
公开道歉后过了几天,出了更可怕的事——金泰亨唯一的亲弟弟,因为一名同学借新闻侮辱金泰亨,推搡之中非故意重伤他人,进了警察局。
本来还未平息的事件,风波又起,群愤滔天。
金泰亨这个耀眼的名字,突然在短短半个月内,蒙上了灰,承受着千万人的唾弃与谩骂。
维护他的粉丝越来越少,讨伐他的粉丝越来越多。
那段灰暗的岁月,田柾国的每通珍贵的电话都是打给金泰亨,金泰亨不接,他再打给其他哥哥们,努力的了解外界,了解金泰亨的状态。
田柾国关于那段时光的回忆特别模糊,每天除了训练、吃饭、睡觉,其他所有如棉絮般塞进边角缝隙中的时间,都献给了金泰亨,却也不是以往那般有余的思恋,变为了迷茫。
他觉得自己,好渺小,连金泰亨突然拔地而起的壁垒都触碰不了。
大概又过了半年时间,金泰亨第一次主动打给了田柾国。
“我接受了两个多月的心理治疗,现在好多了,别在军队里天天担心我,好好训练,注意健康。”
“我暂时还不会跟你们见面,等你退役了,等我做好跟你们见面的准备了,我会来见你的,小国。”
“现在,就允许我逃跑一下吧,你也会等我的吧?”
电话这边的田柾国淌了满脸的泪,鼻头通红。
“我会等你,但你不要让我等太久啊泰亨。”
那边的金泰亨也哽咽着笑了出来。
“小屁孩,又不叫哥。”
3.
就让时间一直走,仿佛生命没了尽头。
后来他退役时,金南俊支支吾吾的告诉田柾国,金泰亨恋爱了,对象是帮他治疗的那名心理医生。
车轮胎碾过一地的落叶,发出吱吱的碎裂声,风一吹,再也无法物归原状。
田柾国挺想得开的,说挺好的,金泰亨能开始谈恋爱了,说明他真的挺过来了。
他迟早会成为别人的伴侣,这已经比自己心里的倒计时,慢了好多好多。
不过他又想,如果出事的时候他没有在部队里,而是条件允许,日夜陪伴在金泰亨身边是他,会不会不同。
可他终究不是预言家,力不通天,倒过来还被命运碾压。
风一吹,什么都散了。
他还是跑得拼尽全力,假装前面那处站点,还会有金泰亨笑着跟他招手,黑发随他的动作轻轻飘动着,咧嘴笑变成抿嘴笑的时候还是那么可爱又好看,轮廓上的绒毛泛起柔软的光。
下次快点,让我等太久了。
那个人会这样抱怨又喜悦的说。
田柾国其实每次都想拥抱他,但又会犹豫的放慢脚步,小心翼翼的把他举起的手拉下来,好好握紧。
他的手不是软乎乎的,比自己的还宽大些,手掌有不算硬的茧子。
这样一双手,说来也没什么好贪恋的,但田柾国每次握上的时候,都不想放开手,想带着人逃跑,跑到一个没有人知道他们的地方,平凡的度过余生。
小时候总想当世界最中央的人,有最好看的衣服,有最热烈的欢呼,有最诚挚的崇拜,追光灯全跟随着自己,歌声荡进所有角落,广告牌上是自己笑着的脸。
长大后汗水幸运的折射出奇迹的光,却有时想要落跑,想过数万次沉沦在普通生活中的人生。
“会后悔吗?”
采访人员问了提问单上的最后一个问题。
田柾国沉默了很久,他没有像刚出道时那样笑着快速地说不会啊这就是我的梦想。
采访人员顿时有些尴尬的补充道。
“毕竟您很小的时候就出道了,很多歌手在接受采访时,都说过很羡慕普通人的人生。”
田柾国仿佛回过神来般,抱歉的朝对方一笑,然后缓慢而坚定的摇了摇头。
“人生啊,不都是为了拥有一些东西,而失去另一些东西的吗?”
“我在这条路上,遇到了梦想,遇到了我喜欢的人们,遇到了喜欢我的人们。”
我怎么想和假设啊,好像没有金泰亨的人生,都不是我想要的人生。
即使这种人生,会有很大也很多的遗憾。
“这就足够了。”
他以伴郎的身份站在金泰亨身边时,也浑浑噩噩的这样想着。
昨天他强迫着自己入睡,可还是一直一直睡不着,长久陪伴着他的倒计时,被他撕下了最后一页,那块地方空落落的,白得反光。
金南俊那天在绿皮书店时比他还遗憾和落寞,只是唯有他知道,他表达过一次的。
那时他们爆红,高强度的行程压在他饱受折磨的身心上,金泰亨自小暗恋的那个爱扎着马尾的青梅竹马寄来了喜帖。
正巧遇上为期两天的休假,金泰亨主动约了田柾国去南山塔散心。
田柾国心中一跳说,哥干嘛约我去那种情侣去的地方。
金泰亨瞥他一眼说,爱去不去。
等出了门,他们才反应过来,现在在首尔,他们已经不能像以前没什么名气时在白天乱逛了,没有经纪人,被人认出来后的骚乱,他们解决不了。
于是他们到了南山塔那边时,只能又一头扎进了酒店里,等待着夜色慢慢吞噬掉头顶上的蓝幕。
可黄昏未至,金泰亨就按捺不住性子了,有理有据的念叨着我们爬上去时天就黑了,田柾国无奈的全副武装后被拖出了门。
然而他们坐了缆车上去,因为金泰亨想起田柾国前段时间腰伤复发,闹着说要走好久哦我不想走路。
田柾国托着单反,咔嚓照下金泰亨耍赖的样子,帮金泰亨正了正头上的棒球帽。
黄昏时刻的光大片大片的撒了下来,金泰亨去卫生间了,田柾国举着单反东拍拍西拍拍,比晚霞还夺人眼球的,只有那片密密麻麻全是爱情锁的地方。
似入了魔,田柾国要了把蓝色的锁,顿了很久,又问有没有浅绿色的笔。
金泰亨回来时见田柾国拿着把蓝色的锁发愣。
“我们小国也长大了,买了把绿色的爱情锁想要锁住谁呀?”
金泰亨瞧着那把还什么都没写的锁朝田柾国八卦的挤眉弄眼。
“你呀。”
田柾国这样回答,金泰亨错愕的停止了所有动作。
幸好。
田柾国的心顷刻好像被撕裂了上百遍,可他笑起来了,眼睛特别亮。
“逗你的,是送给你的,失恋之后就要祈祷新的恋情嘛。”
金泰亨松了口气,白了他一眼,又好像习惯了田柾国这种拙劣的恶作剧般,没有分毫再计较的意思。
“我才不要,我失什么恋。”
金泰亨哼哼,静静的看了一会儿天空后,又喃喃道。
“小国,也许以后你也会一喜欢一个人,就默默喜欢了好多好多年,如果没有结果,也不要遗憾,因为它本身就是一份宝藏。”
“其实我决定当练习生开始,就知道我的暗恋结束了,所以我看到婚帖时,没有那么多的难过。”
金泰亨自嘲般的笑笑。
“可能原本我对她比我以为的喜欢,还要少。”
“毕竟喜欢的人同其他人结婚了,心里没有多少难过,也就证明了心里同样没剩多少喜欢吧。”
金泰亨转头看向田柾国时,发现田柾国帽檐下的脸颊上有泪痕。
他突然也有一点点想哭了,可他强忍住后取笑田柾国。
“我的悲伤爱情故事,你哭什么哭啊!”
他敲了敲田柾国的帽檐,装作潇洒的走开了,留下田柾国坐在那里紧握着那把锁。
田柾国摊开了手掌,看着躺在手心里的蓝锁,眼泪无声的淌得更厉害了。
那上面一行小小的淡绿色字,拼凑起来是一句——
“我喜欢你好久好久了,你知道吗?”
一般人们问“你知道吗”时,常常不是询问的意思,而是觉得你应该知道。
确切的翻译过来可能是“你要知道的呀”这样含着委屈的抱怨情绪的同义句。
所以说,田柾国买了一把蓝色锁,用浅绿色的笔在上面写这样一句对金泰亨的告白,本身就是矛盾而无望的。
矛盾而无望的感情,都会落成一句——
“幸好你不知道。”
田柾国将那把锁丢进垃圾桶时,哽咽着说。
更难过的是,他知道金泰亨永远都不会知道,并没有什么幸好。
几年之后他取下绿皮书店这个名字,就像那把蓝色爱情锁上那句绿色的告白,看见的人,都会看不见。
金南俊后来给他写过的一首歌中,有一句歌词是:“时间一直走,总会有尽头。”
所以看着新郎金泰亨亲吻新娘时,他反复确认过,这会不会是他的尽头。
金泰亨说过如果此刻心里没有多少难过,也就证明了心里同样没剩多少喜欢。
田柾国笑了起来。
他好难过呀,他才不要事到如今还剩这么多喜欢。
5.
在你眼中所有以假乱真的蓝色,都是有一层绿皮的。
00.
第一次知道金泰亨对有些相近的蓝绿色就分不清时,田柾国感到非常神奇。
他答应保密后狡黠的眨了眨圆眼睛。
“原来蓝色上的绿色,对于哥来说都是秘密。”